“雖然夏天發燒的可能性比較小，但是空調病的可能性比較大。”黃尚這樣說著，順手拿起旁邊的茶水壺，“需要看醫生嗎？”

金融覺得慎得慌，黃尚這種詭異的變化，比他更需要醫生。

“黃尚。”

“嗯？”黃尚語調溫柔，完全不像過去的生硬冷哼，擡頭看著金融，保持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，忙著將手上的茶杯斟滿，等待金融的下文。

金融被他的溫柔驚得汗毛倒立，這種畫風他真的接受不來：“能不演了嗎？”

黃尚挑起眉，一副無可奈何的寵溺模樣，甜的令人心悸：“什麽？”順手將茶杯遞到金融手邊。

金融覺得！這個風格！鬼上身啊！

就算非常有魅力，但是金融一向習慣他的嚴肅，這種突然的反差實在是覺得壓力山大，簡直像變了一個人，無處不散發著光和熱！

“苦丁茶，散風熱、清頭目、除煩渴。我想你需要它。”黃尚這樣說著，微微做了一個請的手勢，禮貌客套，標準得就像受到過這樣的教育，習以為常一般。

金融稍稍低頭，就看見眼前的茶杯漂浮著幾朵盛開的菊。花……真眼說瞎話這種行為，不知道應該評價什麽才好。

他認命地拿起茶杯，餘光一掃，就能看見黃尚專註地看著他，視線相遇的時候，黃尚嘴角的弧度上揚，展現了一個完美的微笑。

金融無奈地垂下視線，默默飲茶。

“在你離開的每一分鐘，我都在思考，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。”黃尚將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，饒有興趣地觀察著金融的側臉，“如果我做錯了，能不能別轉身就走，直接告訴我好嗎？給我個機會，重新改過。”

金融放下茶杯，盯住桌上的劇本，準備翻開看看這段話是不是劇本上的臺詞。

比他更快的，是黃尚的手。

黃尚壓住劇本，向他微微傾身，臉上表情仿佛隨時都能導出深情的告白。

他說：“我以為，你會比較喜歡這種風格。”

仿佛看穿內心一般的話直擊金融的大腦，將一切思緒撞得零零碎碎。

他並未卸下笑容，表現得如同一個本性溫柔的人，眼神卻期待著讚同：“萬人迷不是嗎？”

金融嘆息一聲，苦惱地回答道：“可我只感受到中央空調的氣息。”

“中央空調？”黃尚微微歪頭，只有這個表情和平時的他重合在一起，真誠地表現出求教的意味。

“無時無刻散發著溫暖，像太陽一樣耀眼，無差別普照著所有人。”

黃尚瞬間做出一個了然的表情，笑道：“你看。這不就是萬人迷的特質嗎？人人都被他溫暖，仿佛被愛著一樣，所以才會愛著他。”

說得好像很有道理，但是中央空調式萬人迷怎麽想都像是反派角色一樣的存在。

“我認為，項蒼生要的就是這種風格。無處不溫柔，然而他只對女主角堅定不移，當所有人都被他欺騙，把他當作一個溫柔可親的慈善家，事實上，他是一個內心險惡的——”

黃尚卡住了詞，頓了一下，找出一個相對適合的詞語接續上：“惡棍？”

“惡魔。”金融幫他補充詞匯。

黃尚又掛起嘴角的笑意，對金融的形容表示讚賞，整個人變得琢磨不透，輕輕拿過壓在手上的劇本。

“他有傅景洪演繹的強勢和狠利，他有項蒼生認定的深情和魅力，他有藍西眼中的虛偽和狡黠。”黃尚簡述著這個劇本男主角的心路歷程，“藍西是他的對手，也是唯一一個不會被他的假象迷惑的人，他卻在對手面前展現了自己的本性，反而得到了自由。”

他拍戲至今，並不覺得特別困難，只因他深知皇者所為，他所做的每一個動作，每一句臺詞，都知道說出這句話的帝王，應該是何種模樣。

他見過一個皇者的明智，也知道帝王昏庸的無奈，身在其位，如臨深淵如履薄冰，他只是在演他自己。

現在，他覺得難，並不是因為所謂的戀愛，只是因為——

“他是一個不可能存在的人。”

“他永遠只會活在項蒼生的想象裏，和藍西的心裏。”黃尚認真地看著金融，語氣仍是溫柔，“誰是藍西，她心裏誰就是程生。”

黃尚撇嘴一笑，像項蒼生一樣傲慢的模樣：“我就是藍西，所以，你見到的就是程生。”

他隨手翻開劇本，勾起那抹傲慢的笑意，念到：“就算你轉過身去，我也能看到你的表情。你覺得我虛偽是嗎？但是真實的我，你會喜歡嗎？”

“可惜，就算你不喜歡，也沒有關系。”黃尚說著不知道究竟是臺詞，還是對金融說的心聲，緩緩合上劇本，聲音輕柔地說道，“我喜歡就行。”

整個自我剖析的過程，讓金融看得目瞪口呆，空調的冷氣環繞在身邊，他仿佛覺得室內的氣溫低了好幾度，這種類型的中央空調是不是太可怕了一點！啊？

黃尚轉過頭看著金融呆楞的樣子，伸手拿走他的茶杯，再倒滿送到他面前：“再不喝，茶就涼了。”

本來項蒼生是準備給黃尚一兩周的時候慢慢玩，結果大晚上就收到段林書的短信，雖然他也是第二天睡醒才看到。

他抓了抓淩。亂的頭發，看出那個刻板的經紀人說的什麽意思，心裏滿是疑惑：難道這人得道成仙突然遭雷劈悟道了不成，這麽快的入戲速度他還真沒見過。

項蒼生靠在椅子上，看著他們進門，第一眼就差點被黃尚的無差別微笑閃瞎，和金融的感覺一樣——反差太大，簡直驚悚。

“什麽情況？”項蒼生皺著眉叼著煙，急需來個人跟他解釋一下。

黃尚站在項蒼生面前，放開拐杖，扶住桌面，居高臨下地望著他：“藍西，你以為通風報信有用嗎？”

“你只能站在我這邊。”黃尚勾起那絲帶有威脅的笑，囂張而任性地下著結論，“就算你拼盡全力幫助他，也只會讓這件事鬧得人盡皆知。”

項蒼生拿下煙，夾在指間，他挑起眉，端詳著黃尚自信狂妄的表情，確定他是在跟自己說話，於是右手一揮，指向他：“程生，你瘋了嗎？居然做這種事。”

“瘋？”他微笑著，像是聽到一個可笑的詞，好整以暇地看著項蒼生，“你不懂什麽是瘋。”

黃尚忽然棲身而來，用未受傷的左腳撐住自己，雙手按住項蒼生的椅背和面前的桌子，將他困在領地中，專註地凝視著他的雙眼，帶著溫柔的微笑，說著最可怕的話。

“你根本不知道瘋子是什麽模樣。”他伸出右手的食指，順著項蒼生的臉頰滑落，“真正的瘋子才不會在這裏跟你講道理。他只會一片一片切開你制成標本，就算炫耀戰利品一樣，拿到他面前去耀武揚威。”

“——絕對不會像我一樣，給你安排好一切，只需要你的決定。”

他的行為引起項蒼生的不滿，項蒼生不悅地打開黃尚的手，但仍是保持著審視的態度，任由他發揮。

他的語氣惋惜，像一個循循善誘的引導者：“難道你還不相信我？如果是我做的，根本不會像現在這樣四處都是破綻，我會讓他永遠不能翻盤。”

項蒼生沒有接話，他知道後面說的是什麽臺詞，但就是不想繼續下去，現在他眼前的黃尚就像一個覆雜的綜合體，情感豐富，轉換自如，簡單的幾句話，讓他看到了一個求而不得卻苦苦壓抑的瘋子。

“你昨晚是去請鬼上身了？”

他說完這句話，並未見到黃尚恢覆原樣，而是保持著溫文爾雅事實上瘋狂狠利的模樣。

“有進步，但是不夠。”項蒼生點評著，卻見黃尚仍是那副笑容卻暗含。著譏諷，仿佛看穿他的想法。

“你做到了溫柔而且狂妄，但是，我並沒感覺到被愛，只覺得，你真是個變。態。”

項蒼生夾著煙指著黃尚，得到是對方挑起嘴角的微笑回應。

“對，就是這種惡心的笑容。”項蒼生發自內心地說，“被你這種人愛上，我根本不覺得幸福，只覺得悲哀。”

黃尚的笑容更加燦爛，一瞬間領悟到了項蒼生的含義：“因為，你不是藍西。”

“你把自己當作程生。”黃尚側著頭看他，“你看誰都不順眼。你的眼裏，真的有適合程生的演員嗎？”

項蒼生瞇著眼睛看他，這人三番五次地挑釁權威，不知道應該說膽大妄為還是傲慢自負：“說得好像很有道理，但是，我才是導演，我的演員我做決定。”

他抽著煙，掏出手機刷起微博，根本不顧身後的人在關註他的決定，黃尚也不離開，只是站在他身邊，維持著最初的樣子，等著他的結果。

在翻遍特別關註裏面冷清的微博消息之後，他認真地作出決定：“行，試試吧。對戲要有問題，我保證，絕對踢掉你，連配角都不會給你留半個。”

“到時候你就算哭著求師哥也沒用。”

說完這話，他擡頭看向黃尚，眉頭再次收緊，終於忍不住地說道：“收起這副惡心的笑容。”

項蒼生伸手敲了敲黃尚的大。腿：“滾回去養好你的腳吧，瘸子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項蒼生：我從未見過如此惡心的變態。

黃尚微微一笑：像你，不是嗎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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